修辭教學的現(xiàn)狀及改進

目前在語文課的修辭教學中存在兩個問題。一是把修辭教學的內(nèi)容局限在修辭格教學的狹小天地里，只注重學生機械地辨認修辭格，用這種形式主義的做法取代生動活潑的語言實踐活動。正如章熊先生在《高考之后話高考》一文中指出的：“現(xiàn)在的修辭教學，只剩下了修辭格，消極修辭不見了，把傳統(tǒng)的修辭學砍掉了一半。就辭格而言，教學中又往往也是死摳概念，條分縷析，脫離語境，成為學生沉重負擔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倍�是忽視語言在具體運用中的千變?nèi)f化，不注意引導學生辨詞析句，常常用定式化的東西排除大量活生生的語言，以致影響到學生口語和寫作能力的提高。

產(chǎn)生上述問題的原因有兩個方面。一是有人認為詞語的選用、句式的選擇是語法范疇的事，不是修辭的內(nèi)容，修辭教學就是修辭格教學，這是一種誤解。二是有人認為消極修辭對表達效果影響不大，要把文章寫得生動感人，非得用修辭格(積極修辭)不可。這是一種偏見。

陳望道先生認為，語言文字的表達有兩種方式──記述的和表現(xiàn)的。前者平實，后者生動。前者是抽象的、概念的、理智的，后者是具體的、體驗的、情感的。從修辭的角度講，前者是消極修辭，著眼于表達得明白、通達、沒有歧解，后者是積極修辭，力求表達得形象、生動，能夠感人。簡言之，消極修辭在于使人“理會”，積極修辭卻要叫人“感受”。需要指出的是“消極”二字指的僅僅是不用修辭格而已，實際上，語言在具體運用中是千變?nèi)f化的，“消極修辭”本身并不“消極”。例如：

一場壯烈的搏斗開始了。(《誰是最可愛的人》)

一般而論，“搏斗”宜用“激烈 ”修飾。然而作者此時無意說明搏斗本身形態(tài)上的劇烈程度，而是著意表現(xiàn)這場搏斗所體現(xiàn)的精神意義──勇敢和有氣節(jié)。可見，作者選“壯烈”而舍“激烈”正是從所要表現(xiàn)的題旨出發(fā)，注意了用詞的修辭意義和感情色彩。

魯迅先生的文章中，這類選用、推敲詞語的例子比比皆是。“阿Q飄飄然的飛了一通”，人怎么會“飛”呢?然而這“飛”字卻是傳神之筆�！皶r髦”不能拆開用，魯迅卻用“髦的合時”來表示諷刺，何其精妙!

至于句式的選擇和變換，同樣對表達效果產(chǎn)生極大的影響。

可見，在語言運用中，積極修辭和消極修辭各司其職，各盡其責，相輔相成，各有其妙。所以， 在教學中，培養(yǎng)學生說話和寫作的技能，既要注意積極修辭，也要重視消極修辭。我們只有這樣認識問題，才可能從觀念上和實踐中糾正目前修辭教學中存在的偏向。

如何改變修辭教學的現(xiàn)狀呢?

首先，修辭教學要努力貫徹中學語文大綱提出的“精要、好懂、管用”的要求，并注意以下兩個原則。

第一，整體考慮分項教學。

教材中各類修辭材料是散見的，沒有一定的體系。在運用這些材料進行語言訓練時，要從整體考慮，統(tǒng)籌安排，注意系統(tǒng)性。這個系統(tǒng)，教師宜根據(jù)教材情況靈活確定�？梢园础霸~語錘煉—句式選擇—辭格運用—篇章結(jié)構(gòu)”的序列來確定，也可以按“文章的結(jié)構(gòu)—材料的詳略—句式的選擇—詞語的推敲”的序列來編排。作文教學中的語言訓練，其序列應該與閱讀中的修辭熏陶協(xié)調(diào)一致，同步進行。

整個中學階段的修辭教學和語言訓練，可以根據(jù)確定的系統(tǒng)，分成若干小項，將這些小項有計劃地分別納入每冊教材的各個單元中。某一單元或某幾單元確定一個重點項，閱讀中的語言分析就側(cè)重于這個重點項。這樣，按序列有計劃地將修辭知識教學和語言訓練貫穿于整個中學語文教學之中，使學生在中學的語文學習中，受到系統(tǒng)的修辭熏陶，從而提高他們的語文的理解能力和表達能力。

第二，聯(lián)系實際學以致用。

修辭知識的教學必須聯(lián)系語言實際，做到學以致用。語言實際是多方面的，但主要是指閱讀、寫作與口語三項。

閱讀教學中的解詞釋句、理解內(nèi)容、分析寫作技巧、評析鑒賞，無不同修辭密切相關(guān)。所以，修辭教學應當注意同語言訓練的有機聯(lián)系，要有意識地訓練學生對詞語的詞匯意義和情境意義的辨析能力，因為這是語言表達的基礎。所謂詞匯意義是指詞語的概念意義。一般來說，它是比較固定的，反映客觀事物的本質(zhì)屬性。情境意義是指詞語在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臨時產(chǎn)生的新的意義。詞語進入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后，它的意義往往變得非常靈活復雜，不易捉摸，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弦外之音”就指這種情況。詞匯意義同情境意義之間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情境意義的正確揭示，首先要聯(lián)系修辭手段，其次還應充分注意語言環(huán)境，包括上下文、語氣語調(diào)、社會文化環(huán)境和語體環(huán)境四個方面。

修辭教學聯(lián)系寫作實際，主要指教師應訓練學生掌握近義詞語的選用、句式的變換、修辭格的正確使用以及學會修改文章的語句。其中，應特別注意兩個方面：一是引導學生養(yǎng)成好的文風，做到語言表達樸實自然，切忌亂用套語、堆砌辭藻、華而不實的文風；二是訓練學生把握好語體風格。語體風格是修辭研究的內(nèi)容之一。我們應指導學生寫“得體”的文章。

修辭教學口語實際，主要解決用自己的語言準確表情達意的問題。要充分利用課堂訓練時機和課外活動天地為學生提供口語訓練的機會，著重訓練學生結(jié)合具體語境熟練地進行口語表達。

其次，修辭教學要注意選擇恰當?shù)姆椒�。常用的方法有以下三種。

一是結(jié)合題旨、情境。

題旨是說和寫的目的，是說和寫的靈魂。文章的篇章結(jié)構(gòu)、表現(xiàn)手法、語言運用以及語體風格都是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的而決定取舍的。因此通過修辭活動進行語言訓練要注意密切結(jié)合題旨。教師要在讀、寫、說的教學過程中向?qū)W生提供結(jié)合題旨表情達意的范例，并要求在訓練中逐步掌握。如《茶花賦》中描寫山茶花，先寫“像一團燒得正旺的火焰”，結(jié)尾處又寫道：“再沒有比這種童子面更好看的茶花了”，其目的正是為了表達熱情贊頌欣欣向榮的社會主義祖國的題旨。

20世紀20年代郭沫若先生因向往大工業(yè)歌頌過工廠煙囪冒出的濃煙，說它是“黑色的牡丹”、“二十世紀的名花，近代文明的嚴母”，但今天，有誰還會這樣描繪煙囪噴吐的濃煙呢?因為今天“濃煙”已成為污染環(huán)境的“三害”之一。這就是情境的差異。結(jié)合情境提供范例有助于學生依據(jù)情境掌握表達分寸。

結(jié)合題旨、情境進行語言訓練，就是要培養(yǎng)學生辯證地運用修辭的觀點，學會“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看菜吃飯，量體裁衣”的表達方法。

二是運用比較對照。

修辭，主要是研究語言運用的優(yōu)劣高低，而這種優(yōu)劣高低在比較對照中往往更見分明。因此在修辭教學中進行語言訓練，比較對照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把作家的成功之作同未定稿比較對照，研究揣摩，從中可以體會出許多修辭的道理。例如：

從此就看見許多新的先生，聽到許多新的講義。(魯迅《藤野先生》)

例中的兩個“新”后來改為“陌生”和“新鮮”。比較“陌生”、“新鮮”比“新”好在哪里。

除了把作家的定稿和未定稿比較分析對照研究外，還可以將學生作文的修改稿與原稿進行比較對照，以提高他們的語言表達能力。

三是重視技能培養(yǎng)。

語言能力的獲得，離不開修辭技能的培養(yǎng)。培養(yǎng)技能技巧要注意分層次訓練，逐步到位。首先是識別的能力，要求對各種修辭現(xiàn)象與手段有識別能力，提高對修辭現(xiàn)象的敏感性。其次，是培養(yǎng)學生具有分辨好壞、評論美丑的技能，提高調(diào)整修飾語言的能力。要達到此目的，就得多練。訓練要有多樣性、實用性和趣味性，以一般為主，兼顧特殊。還要安排學生寫各類文體的文章，引導他們有意識地綜合運用所學的修辭知識，在語言實踐活動中掌握語言表達技能。

(中國特級教師文庫《語文教學藝術(shù)與思想》第二輯）